第二章(2/1)

阿嫣,我等你,很久了。

这一声呢喃,温柔缱绻,荡气回肠,似梦非梦。

是谁在喃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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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透着微光,继而照亮了天际。

盛嫣着一身藕粉断枝莲纹旗袍,白玉碧玺花簪盘起及腰长发,露出那张极美的脸,眉目如画,琼鼻朱唇,玉面嫣然。

她坐在堂间里看书,捧书的姿态是那么的娴静典雅,浑身透出一种雍容端庄的大家闺秀气度。

这一身娇嫩粉色旗袍,又完美诠释了少女的娇艳。

戎生眼前一亮,脆生生道:“盛小姐今日气色看起来不错。”

盛嫣将书放在黄花梨木八仙桌面,轻轻的掀起眼皮子,遥遥望着从门外走来的人,如泉水般清泠的声音缓缓响起,“托戎医生的福,如今已经大好。”

这声音一半温柔,一半清寂,极其悦耳动听,又颇具清韵。

戎生端着笑在八仙桌另一面座椅坐下,将别在身后的脉枕往桌面一放,摆出正儿八经的问诊姿态,“我来为盛小姐复诊。”

初来春城第一个夜里,盛嫣便起了一场急病,高烧整整一夜至天色微亮才退下,又浑浑噩噩地卧榻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才恢复精气神儿。

今日是第五日,第三次见他。

期间,听吴管家说,这位戎医生为她尽心尽力,虽然有几分被逼的成分。

盛嫣神色冷淡的看了眼他,将一面丝绸方巾的一半覆在明黄色脉枕之上,皓腕凝霜雪的柔荑再搭在丝绸方巾上,又将另一半丝绸方巾覆盖柔荑,随后状似随意的问话,“戎医生今日来得有些迟。”

为了等他来复诊,她放下了一些事情。

戎生这人是极有趣的,从名字和长相上便知一二,那样英气的名字,偏生一副风流相。

戎家世代皆是军事家族,戎家大人们期盼他将来光耀门楣,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但他本人不大喜欢,有了主见后每一年都与大人们闹腾好几回,回回都被大人们敷衍了事。

后来有一次他狠劲一上来闹凶了,险些把一条命都搭进去,着实吓坏了戎家大人们。

戎家大人们心一横,便随了他的意。

可他天生就是舞刀弄枪的命,前脚刚从枪口下退回,后脚又跨在刀尖上,现在是成天没日没夜的在手术台上舞刀。

如今回过头去看,竟不知那些年的闹腾到底算什么。

戎家大人们也都彻底宽了心。

虽然此刀非彼刀,但也不算辱没门风。

戎生心里有委屈,堪比川剧变脸,沉着脸色嘀咕了两句,“得,一个个都是金贵的主儿,偏又凑一齐生了病,难为我一把贱骨头每日两头跑,到最后也没落得一句好话来听,”他一两分钟便看完诊,“盛小姐身子底子好,已经无甚大碍,再细养两日便完全康复。”

他虽是一流的主刀医生,却也深懂国粹中医。

盛嫣莹润白嫩的指尖捏起丝绸方巾一角搁置在旁,又状似无意的甩了甩细指间不存在的尘灰,随后将双手交叠于膝上,冷眼看着他,“戎医生方才说谁也生病了?”

这世上还有比医生更爱干净的人吗?!太、太侮辱人了!

戎生此时心里极不是滋味,忽而灵光一闪,面上露出一抹子狡黠,话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谁生病了啊,当然是这座大院的主儿,一天两夜不眠不休的照顾初来乍到便水土不服的娇客,以致衣带渐宽,徒生憔悴之态。”

这话里有几个意思。

主人家生了病。

而她,是罪魁祸首。

盛嫣端坐在紫檀木云纹案桌前,一颗心被搅和得不安生,愣是一个字也看不入眼,良久之后终是放弃了看书。

她起身从书架上一个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一串钥匙,稍微提着裙摆出了书斋往库房去。

董宛从大厨房过来,迎面见一女子婀娜多姿地走来。

“盛小姐。”她停了下来打招呼。

这里真的很有意思,随便一个人都知晓她是谁。

盛嫣止步于前观望,眼前的女子年纪适中,姿色中等偏上且略显寡淡,但也有动人之处,眼角眉梢堆着几分浓艳风情就很迷人。

她站在上风处,有一股子药味随风飘来。

盛嫣从上衣开襟处扯下丝绸手绢轻压在鼻翼旁,觑起了眉尖稍稍偏过身子,清清泠泠的嗓音带着嫌弃之意,“你身上的味道有些冲,你往一旁挪两步。”

董宛一瞬便明白,往一旁挪开两步,“不好意思啊,我刚从大厨房过来,衣服沾染了为我家先生熬的中药味,这不是正要回屋里换衣嘛,”目光落在她手里捧着的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盛小姐这是去哪儿?”

这一抹子嫩粉极为惹眼,几分少女娇艳,几分端庄高雅,几分风流韵味。

盛嫣依旧秀眉微蹙,捏着丝绸手绢不放,眼神微泠的看着她,“我听戎医生说你家先生病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着登门看望一二。”

嗯??这味道真有那么难闻吗?!以至于她如此嫌弃!(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是因为身上沾染上了某个人的气味。)

董宛心头布上一层疑惑,面上依旧端着笑,“我家先生才喝了药睡下,这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盛小姐您看晚些再来可好?”

盛嫣冷声拒绝,“我晚些有自己的事儿,就不便打扰你家先生,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祝你家先生早日康复。”

董宛望着那一道远去的窈窕倩影,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紫檀木匣子,一度怀疑她家先生所念的是否是同一个人,这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这盛小姐虽有姣好的容貌,待人却冷若冰霜,使人产生不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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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嫣堂。

“……这是盛小姐的一点心意,说是祝您早日康复,”董宛汇报完,末了又添一句,“盛小姐似乎不大喜欢中药味。”

下一瞬,只见她家先生莞尔,“嗯,她从小嗅觉就很敏感,你回头让戎生给我开西药吧。”

打开紫檀木匣子一看,里躺着一块圆月形状的玉玦,玉色沉凝,蕴华生暖。

霎时,他的眼里仿佛有满地碎芒迸散,流光溢彩,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