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毓婉,雪梅上门求沈之沛(1/1)

天空,万里无云。

一辆黄包车缓缓停在将军府门前,黎雪梅下车,抬眼便看见“将军府”三个大字赫然刻在四四方方的匾额上,这座宅子大得惊人,让人感到震撼和敬畏,拿着枪的卫兵排排站在大门前,给这座宅子添了几分庄严与肃静。

走到将军府门前,雪梅礼貌问道:“你好,我要见沈将军,麻烦你们通报一下。”

门卫上下打量这个少女。

一头乌黑的长直发被编成辫子,放在脑后,身上的鹅黄色格子裙刚过膝盖,膝盖以下的白嫩双腿裸露在空气中,脚上是一双杏色的皮鞋。

自打沈之沛来到上海,多少想发达的人都想巴结他,自认美貌的女人也不在少数,都想要与这位位高权重的男人扯上关系,且不说千人,百余人必定是有了。

眼前的这位少女,必定是想仗着年轻貌美来巴结沈之沛,这种人,他可见多了。

门卫轻扯唇角,毫不客气道:“我们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走走走!”

虽然早就料到会被拦在门外,但是真正面对时,黎雪梅还是有些失望。

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眼见毓婉的庭审就要开始,若是再没人救她,可就完了。

昨日大哥说漏了嘴,他说沈之沛拒绝了周霆琛的请求,周霆琛正苦于这事,杜允唐事先买通了人做假证,庭审那天他也会作为现场目击证人的身份出席庭审,这样一来,人证物证都有了,此次庭审,毓婉的胜数恐怕不大。

名誉受损事小,若是失了性命那才是最可怕的。

杜允唐不过见了青萍几面,就要为她痴迷到如此地步,为了他,设法给周鸣昌下套,让她差点失了鸦片的生意,甚至不惜为了她,花大价钱也要置毓婉于死地。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力保毓婉的性命,可如今除了沈之沛,他一个人都不认识。

早些年父亲还在的时候,父亲的生意伙伴自然愿意帮忙,可如今,父亲不在了,黎氏的生意也被人抢了去,黎家渐渐衰败,现如今,能帮得上忙的人不是嫌黎家毫无利用价值,就是担心会因此惹上如日中天的杜家,自然无人愿意淌这一趟浑水。

如此看来,除了求助沈之沛,再无其他更好的选择。

自打拍卖会那日之后,黎雪梅明显能感到沈之沛的监视。

每次出门,身后都多了一些黑衣人;退学不到一日,他就派人送来了画具;就连今日,他又派人给她送了一张八国联合艺术画展的入场券,这张入场券,全上海摊也才仅有十张,拥有它的人,非富即贵。

她恐惧于他的监视,更害怕他那张阴冷乖戾的脸,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能拿好友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就算今日即将面对的,是一只猛虎野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见他。

雪梅决定豁出去了,见卫兵依旧拦着不让她进去,她便再次开口问道:“麻烦你,就通报一下吧。”

尽管语气轻柔客气,却还是敌不过卫兵的再次阻拦,他摆摆手,不耐烦道:“我向来不打女人,别逼我动手!快走!”

“黎小姐!”正当雪梅为难之际,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卫兵见到来人,都恭恭敬敬地低头问候:“方副官!”

方同走出门来,在雪梅面前停下,语气客客气气,“黎小姐,您终于来了。”

“终于?”不等雪梅疑惑,方同又端起身姿,朝着诸位卫兵说道:

“擦亮你们的眼睛!这位是黎氏建筑的二小姐,”方同指向雪梅,一句一字道,随之视线回到卫兵身上,阴冷的语气充满威严,“是将军特允的贵客!只要她来,你们必须随时放行。”

“是!”卫兵们立刻异口同声地回应,生怕慢了,就要被军法处罚。

“黎小姐,我们将军已经候您多时了,跟我走吧。”

雪梅在方同的带领下一路走进将军府。

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白木栅栏,尖耸的褐红色屋顶,青绿色的草坪,充满异国情调。扇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走进那座宅子,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却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光影,欧式壁橱、古典风格的暗格酒柜,设计之独具匠心从这一处处细节可见一斑。穿过宽敞却冷清的长长走廊,两面的名画映入眼帘,画里的名人大多都是上个世纪的闻名大将。

其中一幅《跨越阿尔卑斯山圣伯纳隘口的拿破仑》,展现了第二次反法同盟战争期间,拿破仑率领4万大军,为了争取时间抄近道越过圣伯纳隘道进入意大利的情形。

画像上的拿破仑身穿总大将的制服、金边的两角帽、佩戴着军刀骑着马,被风吹起的披风包裹着他的身体,他的手指向高高的山峰,眼神坚定,充满了英雄气概。画像色彩阴沉,天空中的云层低沉,地势险峻,红色斗篷显得格外醒目,这些元素共同塑造了拿破仑在逆境中的坚韧和无畏。

“黎小姐,您且在这坐着,容我向将军通报一声。”

见沈之沛不在,方同便将人带到沙发前,随后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雪梅微微颔首,礼貌笑道:“那就有劳方副官了。”

她正要坐下,就无意被脚下的地毯吸引。

这不是一般的地毯。

而是一张宽大的地图,这是铁路图,路线之间纵横交错,充满神秘之色。

她一时被它吸引,看得入迷。

“看来黎小姐对这打仗之事也颇感兴趣啊!”一道阴戾的声音响起,在肃静的大厅中显得尤为刺耳。

雪梅闻声抬眼,便看见沈之沛缓缓地步下楼梯,朝自己走来。

雪梅大大方方地迎过去,微微颔首,礼貌问候:“沈将军。”

沈之沛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加一件黑色马甲,笔直的西服配合着他挺拔的身姿,犹如高山流水般流畅,展现出雄壮之美。

沈之沛一边请人坐下,一边说道:“沈某多次邀请,小姐都未曾赏光一见,今日怎么特地来我将军府?”

他虽然已经料到她此行是为了佟毓婉而来,但是他还是想多与她说话,更深入地了解她。不知为何,虽然只与她见了两面,但是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好感。

也许是因为她与雨兰有着相似的一张脸。

雪梅也不拖沓,直接表明来意,“我希望将军出面,为佟毓婉伸冤。”

“哦?”沈之沛轻挑双眉,一双阴戾的双眼看向雪梅,偏语气又是那么温柔,“我想你来之前也已经知道,我的爱将周霆琛也曾向我提出相同的请求,我拒绝了,”沈之沛不自觉地轻笑一声,上下打量她一番,继续开口:“黎小姐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同样拒绝你的请求?”

“我的爱将周霆琛,凭着军功求我,杜会长则拿着我寻找已久的麒麟来求我,我都没有答应,而你黎小姐今日却空手而来,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同样拒绝你的请求?”

“因为我知道,将军待我与待他们不同,”雪梅轻笑,缓缓开口:“况且将军也不是个见利开眼的人,杜会长的礼,您不也是没有收吗?”

看着少女那直言不讳的样子,沈之沛不禁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

方同偷偷瞄了眼沈之沛,内心不禁暗喜,将军终于笑了,而且看得出他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

这些天以来,因为佟毓婉的事,沈之沛与周霆琛的关系突然陷入了僵持的状态,沈之沛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作为跟随在他身旁十几年的方同来说,他明显能感受到沈之沛的怒气,这几日在他面前当差,方同可谓是小心翼翼,生怕哪一步出了差错,惹恼沈之沛。

方同的目光随沈之沛落在雪梅身上,内心暗自称奇。

自打雨兰夫人谢世,还从未有其他女人能令将军发自内心的笑,这位黎小姐当真是与众不同。

“黎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啊,”沈之沛顿了顿,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与你大哥相比,倒是多了几分坦诚。”

“这么说……将军答应了?”

雪梅看着他,毫不退缩他观察的目光。

她的双眼宛如明亮的星星,充满了干净清澈的光芒,让人感受到一种纯洁无瑕的气息。

纵使纵横南北十多年,遇人无数,在这一刻,也不得不令他沉醉,为她倾倒。

“你怎么样?没事吧?”

那是第一次,他与谢雨兰相遇,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他不过区区一个晚清保守派的低等士兵,为了争功,为了雄心壮志,为了往上爬,,他独自一人冒险,去行刺朝廷的公敌、主张民主推翻清政府的领头人袁世英,却不幸被人发现,一路追杀,身受重伤,最后幸得躲在茂密的灌木丛里才得以暂时保住性命。

可却也因为身上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恍惚之中,耳畔传来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

“先生,你没事吧?”

危难之际,是她的呼唤,燃起了他生的希望,就是这样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就是这样一双清澈无暇的双眼,

只一眼,只一次,便深深地刻在他心头,终生难忘。

如今他固然知道眼前的黎雪梅不是她的爱妻,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谢雨兰,可偏偏这两人,不仅容貌相似,就连声音也像了三分。

谢雨兰。

谢雨兰。

谢雨兰。

“将军?将军……”雪梅的呼唤声将沈之沛拉回现实,意识到有点失态的沈之沛轻咳一声,而后冷冷开口:

“今晚我有个应酬,正好缺个女伴,不如黎小姐陪沈某一同前去。”

说话间,方同递上了一份晚宴的邀请函。

“这……”雪梅接过信函,迟疑道。

看出她的犹豫,沈之沛微微皱眉,偏偏语气却不带一分情绪,“怎么?难道黎小姐连这一点诚意都不给吗?”

“我去!”

“不过还请将军定要遵守我们之间的诺言,明日之后,我只希望佟毓婉平平安安地站在我面前。”

“这个自然。”沈之沛坚定道开口,语气不急不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沈之沛答应的事,就不会有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