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抛不弃（1/1）
汝州！
郏县。
虽是一座县城，却因承担守护洛阳南边门户之责，故而这里驻守的大军，亦有五千。
郏县四面平坦，视野开阔，靠近县城四周不易藏人，李绍恭只能将一千大雪龙骑，藏于城东数里之外的山坳内。
两日前，刘黑闼率领五百步卒，已乔装混入城内，打探城中布防和兵力配置。
李绍恭打算用老套路，等打探清楚后，趁子夜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战速决。
九月秋凉，日光泛黄。
马匹放逐于枯黄草坪，兵卒依靠山坳两侧休整。
兵卒或是拿着干粮啃噬，或是擦拭手中武器，每个人都很沉默，一股肃杀之气，萦绕在整个山坳之中。
李绍恭耳朵轻动，似有一道奔跑之声由远及近：“有人靠近，注意警戒。”
唰！
兵卒立即起身，猫着腰朝着李绍恭手指方向而去。
等来人靠近，立即有人认出对方：“自己人！”
来人正是随刘黑闼入城的兵卒之一，衣服被血浸染，脸上带伤，满身狼狈。
“将军，我们暴露了行踪，被守军围困城内，李将军特让我来报信。”
李绍恭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我们一个兄弟出去打探消息，不幸碰上守军兵卒调戏民女，一个没忍住就出手教训了对方，却不想因此而招致更多兵卒围困；
刘将军不忍兄弟被活活打死，所以杀了几名兵卒，因此导致所有人暴露了身份。”
李绍恭听完毫无迟疑，立即下令：“整装备马，随我入城解救兄弟。”
“诺！”
一千人声音整齐，响彻山坳。
郏县城内，刘黑闼率领数百兵卒，正在拼死阻挡敌军靠近。
两日前，他们进城打探消息，入城时，除了少数人带了兵刃，多数兵卒都是赤手空拳入城。
面对守城兵卒的箭雨攻击，只能且战且退，被动防御，依靠街道两侧商铺，及顺手取来的木棒、菜刀、铁叉等作武器，依托有利地形，阻挡敌人的攻势。
一开始，守城兵卒权当他们是帮派莽夫，交战数个回合，守将立即发现有异。
这批人看似帮匪装扮，手上功夫很是厉害，出手狠辣果决，刀刀直取要害，与麾下五千兵卒对抗，丝毫都不怯战。
于是当即下令改变进攻策略，以弓箭手开道，长枪手靠前，阻挡敌人贴近搏杀。
看着身边倒下的兄弟，刘黑闼心情糟糕到极点，都怪酒虫勾魂热血冲脑，这才导致暴露身份，让这么多兄弟白白搭上性命。
合上怀里已死兵卒双眼，刘黑闼目眦欲裂，似有两团火焰即将喷射而出。
命丧敌人流箭的兵卒，乃是他的旧部，自他初跟郝孝德起义谋反那日，就一直跟着自己。
多少风雨一起走过，如今却折在小小的郏县，刘黑闼提起重刀，想要为其报仇，身边数百兄弟目光灼灼，早已伤残疲惫，只能隐忍内心仇恨。
守将擎举长枪高喝：“速速放下武器，本将或将考虑饶你们不死，若再负隅顽抗，本将便不再留情。”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天下动荡不安，战事频发不止，这群匪兵功夫不弱，若能将其收入囊中，必能成为一支精兵强将。
“本将爱惜你们的能力，不如投效本将，寻个好的前程。”
“嘿嘿！”
身旁一名兵卒气笑：“想招揽大雪先登营，你有几个脑袋，能承受老大的怒火？”
“想让我们投降，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大雪先登！”
“宁死不降！”
刘黑闼率领的这支步军，被李绍恭命名为大雪先登营，‘寒暑无阻，先登无双’之意。
大雪龙骑马上无双，大雪先登马下无敌。
大雪先登营皆是身手不凡，作战悍勇的精兵，均是李绍恭精挑细选的尖兵。
守将略微皱眉，大雪先登？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既然选择困兽犹斗，就休怪本将不留情面。”
守将指着他们下令：“弓箭手准备...”
“且慢！”
郏县县令从人群挤了过来，对着刘黑闼众人道：“不管你们是谁，只要你们现在退去，并保证今后不会再来郏县闹事，我便放任你们离去。”
“大人！”
守将急的一迭连声道：“不可放任他们离去，他们今日折损了这么多人，让他们离去，日后必定伺机报复。”
县令挥手打断，低声警告道：“我们现在的重点不是剿匪，保证城内军需物资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大军征讨瓦岗在即，此时不宜再生事端，耽误大军东征，你我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守将狠狠闭眼，再次睁开，掩饰内心那抹不甘，抱拳道：“大人，若是直接放任他们离开，恐怕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害怕，末将建议，将他们驱赶出城。”
县令眼睛一亮：“就这么办！”
“将士们，将这伙匪徒彻底绞杀，放箭！”
嗖嗖～
刘黑闼暗骂一声糟糕：“快躲！”
刹那之间，嗖嗖作响，流箭乱飞，乒乒乓乓落了一地，躲藏两侧店铺的兵卒，侥幸捡回一命，躲避不及的兵卒，立即被射成刺猬。
一名兵卒躲避稍晚了些，腿上中箭跪倒在地，看着漫天落下的箭雨，暗道一声：我命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抓住肩膀，一把将其拖入店铺。
看到浑身带血，凶神恶煞的土匪闯入自家店铺，躲在墙角的老板，蜷缩身躯瑟瑟发抖。
满脸流血的兵卒憨厚一笑：“老板无需担心，躲在一边莫慌，我们从不乱杀无辜。”
一轮箭雨落下，数十名兵卒丧命，趁着敌人一箭射出，二箭尚未搭弓之际，刘黑闼果断下令撤退。
虽然每次撤退的距离不过短短数步，或是从上个店铺，退避到下个店铺的距离。
一家布店老板见状，立即插门关店，兵卒退避时，正好到了他的店门口，突见店铺被关，想重新寻找掩体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箭雨落至身上。
刘黑闼目眦欲裂，提刀劈断木门，抓住满脸惊恐的老板，像拎小鸡一样拎出店铺，将其挡在身前作盾，指挥兵卒把同袍尸身抬走。
大雪龙骑既不抛弃，也不放弃，哪怕是袍泽的尸身。
数百人且战且退，城门近在咫尺，刘黑闼背上的重伤兵卒口吐鲜血。
“将军，放下我，你们走吧！要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刘黑闼肩膀扛着一人，背上背着一人，手握巨刀扫飞射来的流箭：“再坚持片刻，马上就能出城。”
腿上中箭的兵卒一瘸一拐，被伙伴架着胳膊拖着退走，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不抛弃，不放弃！”
兵卒双腿中箭，双手抓着地板匍匐，却始终未曾想抛弃背上的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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