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夜探山寺(1/1)
沈林溪目送萧云峥走远,才接过红霜从信鸽腿上取下的书信,展开专注读着,看到后半段时惊讶的睁大双眼。
在一旁抱着信鸽的红霜发现沈林溪的表情变化,担忧又有坏消息,忍不住探问:“小姐,怎么了?”
“莺娘收到了我托驿站递送的补药,娘的腿伤好了许多”,沈林溪对红霜说完后,将书信叠齐收好,片刻犹疑后继续说:“不过…冬芷可能要嫁人了”。
红霜听了差点惊掉下巴,惊呼出声:“二小姐嫁人?我们离都二小姐还待字闺中,这才不足一月…”
且不提“一年不嫁两女”的礼数,一月?这时间未免也太仓促了些!
红霜瞥了眼沈林溪,赶紧住口,没继续说下去。上次在桂花林,冬芷的丫鬟冬青妄议小姐们的婚事,可是惹得沈林溪很是不快。
沈林溪却没有责怪红霜八卦的意思,她也疑惑,从九月十五与萧云峥成婚之日算,到今天十月十日,这么短时间,沈冬芷就选定中意的夫婿了?
“算了,我们替她担心什么”,沈林溪猛地清醒,对红霜说:“有谢氏荫庇,自不会委屈她。”
说完沈林溪领着红霜转身回屋,忍不住心里想,被逼着嫁人的是她沈林溪,不是沈冬芷,不是吗?
沈冬芷有的是人为她撑腰,谢氏一族家门昭显,其中谢老更受恩宠无限,荣膺州官数年,如今退位,安居故土颐养天年,并不会这么快失势。
权势若潮汐,来则顺水推舟、滔滔不绝,退去,亦会在滩涂留下沟槽纵横的潮汐树,固牢方寸之地,直到新的人围垦造地,水迹才会经历新一轮冲蚀。
说实话,得知萧云峥同沈府议亲,沈林溪看到沈冬芷一开始满心期待做萧王妃,当时真的觉得他俩挺配的。他们是同一种人,有着众星捧月的出生,无拘无束活着,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虽然沈林溪现下知道了萧云峥风光背后的苦楚,但她……沈林溪摇摇头,打断自己的想法!
不过啊,就算没必要挂念沈冬芷,可沈林溪也要头疼一两日了,林慧烟托莺娘在信里叮嘱,需得早些将贺礼准备好。
新婚贺礼可比生辰贺礼复杂,礼数、忌讳颇多。
如今沈林溪身为萧王妃,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否要同萧云峥商议此事。罢了,他如今已是应接不暇,还是这两日问问刘总管吧。
东山郡,长街。
傅长晖一路纵马骑行至马铺前停下,他身后驾乘简易马车的两员府兵默契钻进车厢,抬出一个手脚皆被绑缚的男子,毫不留情的扔在铺子前的石路上。
男子自然是魏宗武的随从,顾不上身子被摔的生疼,慌忙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没有被抛在荒郊野外,脸上浮现一丝庆幸,几秒后才察觉来往穿梭的行人不断投注过来的视线,自觉失态,羞赧的原地蠕动着想站起来。
此时,马铺的伙计听到声响,捏着硬毛刷从里间来到门口,瞧见几位面生的官爷丢了个大活人在此,摸不着头脑,只觉得青天白日里此景略显晦气,恐扰了主家生意,赶紧将人先从地上一把拽起,再对着面前骑马的官爷拱手,想打听这是何意。
傅长晖没有心思解释,从胸前衣襟快速掏出一个群青色荷包,动作精准却随意的掷给马铺这伙计,知会道:“给他赁一匹马”,随后扯动缰绳调转方向,驾马迅速向郡王府行去。
马铺伙计捏了捏手中接到的荷包,打开看了一眼里头,赁马的押金和费用定是够了。
给钱便是主顾,马铺伙计揣好荷包,才动手给站如木桩的魏家随从解绳,还腾出工夫对被落下的两位府兵嬉皮笑脸招呼道:“两位爷是哪位贵人府上的?”
被傅长晖甩下的两位府兵刚并肩坐回马车,其中一人侧头语气平淡的回:“郡王府”,随即不再多言,驱赶马儿向禁所返程。
“两位爷慢走”,马铺伙计目送马车远去,扭头一边嘴里调侃魏家随从:“郡王府你也敢招惹”,一边事不关己懒散的领路向后院走。
一盏茶后,魏家随从骑着马飞速离开长街,那模样万般急切,就像再多待片刻就走不了似的。
郡王府,马厩。
傅长晖伸手将马系好,看了眼旁边立着的马儿,今日只剩王爷的良驹“追风”在府中,阿兄的不在,定是又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想到此,傅长晖的脸上突然添了几分暗沉,摸了摸两个马头,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去寻王爷。
郡王府书房内,书案放着从暗格中取出的物件,萧云峥沉思静坐,撑腮执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石罗财—稻谷—东山仓廪—魏宗武
涂盛—赵仲明—刺杀
涂盛—潘友捷—镇远军
刘将军—东山水患—密信—魏志荣
写毕停笔,萧云峥将手中羊毫毛笔躺放在翡翠青峦笔山,专注分析目前了解到的消息。
石罗财和魏家是钱财互惠关系,以粮食减产为由挪取稻谷,必然也动了运往安平镇的份额,冬令时节连年饥民流窜由此而来。
涂盛、赵仲明是杀手与买凶者,赵家替涂盛儿子治病,以此利诱他执行刺杀,一命换一命的买卖,不足为奇。
潘友捷和涂盛俱是出自镇远军,俩人是师徒。狱舍里,涂盛吐露真相说的那句“协助魏家偷运稻谷,无颜面对将军和兄弟”,刘将军病故残军已然失散,镇远众将领了嘉赏各奔东西,何谈面对?
刘将军和魏志荣共治水患,且临终托付了密信,若魏志荣真的背信弃义将信藏匿,实有可能因此居功才被先帝提拔,可魏志荣官升后未同涂潘二人交好,反而做派像似过河拆桥,与兵部许跃海来往密切。
萧云峥视线移向镇尺旁放置的书信,刘悦澄亲笔手书:三度春秋,不取丰衣,不忘思源,常绕树边,应有所得。
丰衣,裴。裴利生,为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身边的人,唯独绕开了他?
身为东山郡郡守,近年来纵容石罗财徇私枉法,还令潘友捷从旁给予方便,不告发魏宗武偷运稻谷,亦任凭山鬼传说掩盖扭曲饥民苦难。
裴利生为何这么做?郡守之位已是安稳无虞,他还想要什么,更多的钱么,本地富户陶世安同他称兄道弟,是个跑不掉的钱袋子,何必以身涉险?
一定有冒如此风险也值得做的理由,有比钱更让裴利生觉得重要的事物。
低头打开涅色方形锦盒,萧云峥看着并列放着的两个箭镞,左边飞虻致死,右边风羽致伤。
涂盛在都城行刺用的是飞虻箭,而这风羽箭镞出自东山竹林的箭手,那日傅长晖亲眼目睹两人身着灰缎底衫骑马入山,且竹林岔路有一人埋伏射箭。
他或者他们,藏匿山寺,一路以身为饵,事前在隧道撒谷粒暗示自己和傅长晖找到仓廪,就像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可这暗藏之人不会是石罗财的共谋,没人会傻到故意暴露仓廪还让同伙去自投罗网。至于和裴利生、潘友捷有无关系,目前尚无定论。
不过,那日傅长晖率府兵截取稻谷运至县衙,致使石罗财暗度陈仓行迹败露,裴潘二人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袒护、惊惶。
萧云峥开始动手有条不紊的整理书案,视线却没离开桌上图纸。东山植被虽错落有致、草木葱茏,可若是有什么地方能成为藏身之所,只能是位于高处的东山寺。
起身将桌上物证依次放回书柜暗格,萧云峥顺手抽出一个牛皮信封,从中倒出两个灰缎布块,其中一块写着“来”字。
萧云峥低头注视着这个让他莫名在意的字,合拢手掌,心想今晚有必要去东山寺探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