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江湖催人老,岁月不饶人(1/1)

今夜格外冷。

风冷。

人更冷。

是风让人变冷?

还是人让风变冷?

若是常识,那么肯定是风把人变冷。

但,此时此刻,这些感到冷的人却不那么觉得。

他们更觉得是人把风变冷。

人比风更冷!

周遭一杆魔教徒众并未上前,也不敢上前,严寒更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若是换作别人这么小瞧自己,这群魔教徒众早已叫嚣杀上去了。

但是他们不敢。

严寒是他们不敢面对的第三个人。

前两个分别是渔墓婵、阎信。

被渔墓婵算计怕了。

被阎信杀怕了。

严寒最特殊,光是看他一眼,就被吓破了胆子。

甚至连亮兵器的胆子都没有。

“渔墓婵”扬了扬眉,笑了笑,已是拔剑出鞘。

那是一把绿色的剑,剑名,绿柳。

虽不是百兵谱上的名剑,但也是由铸剑庄打造的宝剑。

绿柳上一任主人在被春雨剑杀害后,这把宝剑自然落入渔小仙手里。

她不用蛇雨剑,绝非小瞧了严寒,她也不敢小瞧严寒。

只因为绿柳更能配合阎信。

为了他,她可以做出很多牺牲、很多迁就,远没有渔墓婵那般强势。

大战一触即发。

阎信迎着冷、迎着冷风,他毫无畏惧直面严寒。

下一刻,一股血腥凶戾的气劲迎面逼近。

阎信手腕一颤,刀破开冷风,斩向严寒。

严寒不避不闪,他的眼眸依然是那么冷,甚至更冷了一些。

拔剑,青芒当空横过,将刀接下。

二人四目相对,火花迸溅。

严寒冷着脸,傲着脸,仿若寒冬,“熔炼”万物的寒冬!

严寒冷道:“一般。”

对他而言,这一刀确实一般。

只一交手,阎信才蓦然惊觉,此人实力果真够高。

至少同龄人中,恐怕罕有对手。

日后,定能独步江湖。

这片江湖,果真有趣,人杰辈出如过江之鲫。

若能征服此等有趣的江湖,才更令人兴奋。

阎信渐笑,笑声收敛不住,已有些狷狂放诞。

周身邪风高涨,双眼一团森然红芒,宛若阎罗。

无愧“魔阎”之名!

一滴冷雨,下在了脸上,正好溅在了剑上。

剑光一扫。

刀震开。

风雨霎时溃散如雾。

阎信表情一僵,遍体生寒、瞳孔一缩、心神紧绷。

十几缕寒气吹来。

那是寒冷的剑气!

好冷的剑!

好可怕的剑法!

阎信心生惊觉,他手握着刀,只觉得自己的手比刀把还冷。

不但手冷,他的心更冷。

手中长刀当空一斩,红芒流转。

红寒刀剑相击。

严寒眉头一皱,在他身后惊现杀机。

有一道倩影凌空蹿起,蹬墙走壁,手持绿柳剑,剑光乍然一亮。

阎信的刀突然激动。

《恨离别》!

《苦相思》!

恨离别,苦相思,人往何处去?

黄泉路上喜相逢!

但也就在这一刹那,长街倏然一寂。

虽然本来就很静,但是此刻更静了。

风停、雨停、甚至连呼吸都停了。

魔教徒众早已看得惊心动魄,面露惊容。

手背上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些人也算是闯荡江湖的老手,见识过很多青年才俊,但是从未有像眼前人一般给他们带来如此大的震撼。

江湖催人老,岁月不饶人。

严寒虽没有凌人之势,但他的剑却有迫人之寒。

剑光乍亮。

寒芒如冷风暴雪。

仿若遮天盖地。

如此之剑、如此之剑法、如此之人,若非是玄天观弟子,早已在江湖扬名。

就算是阎信,也只是听他大哥谈起一次。

仅知道他剑冷、剑法冷,人更冷,可是到底怎么冷的,却不得而知。

现在,他知道了。

果然很冷。

威慑人心的冷。

一剑直刺,凌厉剑势咄咄逼人。

阎信面色一沉,身体为之一紧。

渔小仙长剑颤鸣,好似女子因相思之苦而轻吟。

绿柳一沉,刹那间恍惚多出千百道剑影。

或戳、或挑、或刺、或削......正如苦相思一般晦涩万千。

交错过身,冷剑寒芒已后发先至,于瞬息之间刺破了风雨。

冷剑收鞘之时,剑锋上还带着血。

阎信看到了,但是他脸上并无表情。

渔小仙有看到了,剑锋上滴着得是她的血,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吹落,竟没有痛苦恐惧之色。

阎信身形飘忽一闪,退至一旁,右手握刀,左手握手。

握谁的手?

自是渔小仙的手。

若非阎信,刚才渔小仙已经死在了严寒剑下。

“我没事。”

渔小仙声音颤了颤。

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居然差一点就死了。

按理来说,她不会一点反应没有。

寒霏剑和春雨剑完全不一样。

尽管都是让人一点反应没有,但一个是令人自始至终意识不到,一个是令人只感到冷。

只感到冷,自然就感觉不到其他。

严寒冷道:“那是双手齐用的绝学。”

阎信道:“对。”

严寒冷道:“可惜。”

阎信道:“确实可惜。”

就算两个再心意互通的人,配合起来也不可能真如一个人那般顺畅。

渐近。

渐响。

渐密。

好大的雨。

好大的冷雨。

自一头闯入江湖中,阎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

大雨来得快,很快打湿了众人。

雨点打碎了叶和花,却打不碎人。

严寒到屋檐下躲雨,他不是傻子,下雨也会去躲。

可却有这么一个傻子,即使下雨也不躲。

还有那么一大群傻子,陪着傻子不去躲雨。

雨又如何,再大、再猛,也打不碎他的人,更打不碎他的决心。

就算千千万万滴雨变成千千万万把刀,阎信也不会退缩半步。

顶峰太小,只站得下一个人。

若想站上去,就注定要与天下江湖人为敌,横扫武林。

若连一点雨都怕,不如趁早放弃,免得一死。

可阎信已经受够了碌碌无为、不明不白的活。

他想活得轰轰烈烈一些。

所以,他一定要踏足顶峰。

纵使风雨再大,也要登临绝顶,品味高山之冷、人生之寂寞悲凉。

多少英杰刀作碑,多少才俊埋他乡。

一阵风吹来,雨打在严寒脸上,冷冷的,一直冷到他骨子里。

天魔教徒众心里忽得涌起一股热血,也任由风吹雨打。

他们高喊:“天魔现世,万魔朝拜;横扫天下,一统江湖!”

好似,昔日天魔教主渔飞扬又回来了一样。

“我饿了。”

阎信说得突然。

他毕竟杀了一天人,的确也应该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