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爬山真能减肥?(1/1)

上江的山是成片的,往远了才能看出山貌,进园区也就只有遍地山路。

姜陆一捏着四个人的票走在最后面,他说自己的影子多少能给他们遮点阴凉,于是这三个家伙排着队缩在他影子里,一步也不舍得踏出去。

“欸,你们说,爬山是不是也算减肥啊?“黎语走着走着突然问道

身后的傅嘉浪点头,“咱们一趟,如果硬走,好说不赖得有小10公里路,怎么也还得走个三四小时,瘦五斤没问题。“

“五斤!我的妈,那我岂不是连九十都不到了?“夏行行掐着手指一算有些激动。

傅嘉浪却说,“五斤大部分也就是水分的程度,你要真一下子脱干五斤的水,指定中暑晕过去了得。“

他这么一说,吓得夏行行赶紧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她可不想大白天的摔在这么滚烫的山路上,那可太难看了。

沿着入口的小片斜坡路爬了一小段后,他们看到了园区里的人还是很多的,沿着山道摆设了很多家小店,可供乘凉也可供吃喝歇脚。

一看到还有很多人,黎语他们一下子不急了,纵使日头逐渐毒起来,也不过潇洒抬手一挡,毕竟有那么多同道中人,哪怕是中暑也不会孤单了。

女生们的精力都是头一道的旺盛,维持时间取决于她们手机的电量以及相册的储存量,黎语和夏行行两人几乎每隔一块石桩就要合一张影的程度,同一个姿势摆上上千遍,拍上上千次,最终是要在千余张里找不同的。

“来来来,我们在这儿拍一张照片吧!”黎语走在最前头用力招呼他们过去。

她说的这儿是一处山腰的八角亭,两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了,她一个人半躺着正中间的那块不让别人靠近。

姜陆一最初是不打算跟着一起过去的,亭子里全是姑娘,吵闹的很。

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呢,大概是黎语说的那句,“快来啊,他们说这亭子是求良缘的,在这里拍照的人这辈子都不会走散的,咱们四个这辈子可就捆绑了!”

傅嘉浪抢坐在黎语的右手边。

姜陆一选了夏行行的左边靠着。

两个女孩笑容明媚的坐在正中央,手牵着手,对着镜头喊出了一辈子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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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山路,大多也都是后期人工修缮过的,并不难走,偶有几段颠簸也不过就一两百米的样子。

磨人的并不是脚底生热的燥,更多的是头顶生烟的闷。

夏行行的手不停地扑着自己头发上的“无形”火,阳光直照,自己又是黑发,黑色最吸热,她出门前还把徐女士好心给留的遮阳帽给扔出去了,这下可好了,脑袋上都能煎鸡蛋了。

姜陆一的影子再长也遮不住她的全部。

黎语摘了她的帽子想戴在夏行行头上,结果是头围不够套不上。

“算了算了,你这羞辱的方式还不如放任我被太阳晒死了来的有尊严。“夏行行有些烦躁地摆摆手。

约莫又是行走了一个多小时样子,这期间也是不敢停的,小腿的充血程度是一旦停下就会暴涨开来,只能是有手拽着裤腿边,手脚并用。

黎语说山顶有一家茶馆,所有人都凭着对茶水的向往拼尽了意志力,直到看到那家玻璃围罩下的馆子。

“苍天啊!咱们登顶了!“傅嘉浪说这话的时候,眼角都含着被风吹起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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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亭子之后就有些晕眩的夏行行看到了茶馆像是看到了曙光,忍着恶心第一个推开了他家的门,直奔着最近的一处沙发坐下,什么口渴饥饿都算不上什么,此时此刻她只想好好坐下歇着而已。

登顶的人不多,店里的人也就稀的很,除了两桌放了行李去外面拍照的,就只剩夏行行他们了。

“来都来了,咱们也点一壶茶情调一下?“傅嘉浪翻着茶水单问

黎语也累的不想说话,干脆把点单大权交给了他。

姜陆一是最后进来的,门口的几个女的堵着非要让他帮忙拍照,好不容易应付完进来,看到了缩在沙发里的夏行行闭着眼一动不动的。

“夏行行?“姜陆一摘下书包戳戳她

“嗯……”夏行行有气无力地朝着姜陆一的方向应了一句。

服务生点单的时候,傅嘉浪选的是普洱,但人家说了,“今天普洱没货了。”

第二次傅嘉浪选了桂花茶,服务员仍旧是一句,“那个也没货了。“

第三次的时候,傅嘉浪已经有些小生气了,随意指了指绿茶说,“这总有吧。“,谁知道这服务员也带着气上班估计,翻了个白眼说,”没货。“

这话一出,黎语先生气了,“您好,您是觉得我们几个年纪小好欺负是怎么的,上来啥啥都没有啊。”

那人显然没料到这队伍里最小个子的脾气最炸,语气一下子软和了,“不是这意思,我们这山顶么,送东西也都不方便,你们正巧赶上我们货源还没到,最快也要明晚了。”

黎语还想着要理论两句的时候,好久没人搭理的夏行行毫无预兆地突然站起身,哗——的一下子吐了一地。

这下倒是给服务员吓着了,从业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发脾气的主,转身匆匆找人过来清理。

上一秒还在迷瞪的姜陆一突然觉得脚上一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夏行行就像个软趴趴的橡皮糖黏倒在他身上,嘴角还挂着不明污渍。

透过傅嘉浪和黎语一脸惊恐的反应,姜陆一也大致猜到了脚上和她嘴边的是什么了,无奈地皱皱眉问慌张的服务员说,“你们家洗手间在哪里。“

服务员屏住呼吸的指指了里面,“员工间有。“

迷迷糊糊的夏行行就这么一身狼狈地被姜陆一拖到了人家的员工更衣间里,中暑带来的剧烈恶心和头疼让她无力反抗,甚至因为眼压过高她连睁眼都做不到。

黎语翻了翻夏行行包里的衣服,短袖长裤,看了眼外头能热化人的太阳,果断摇摇头放弃了,从自己包里掏出自己多备的一套短裤吊带,毅然决然地冲去了员工更衣间。

另一边的姜陆一,一手托着完全瘫软在自己身上的夏行行,一手抵墙艰难地找着支店借力。

“哎呀……”胸闷到缺氧的夏行行难受的哼唧了一声。

“难受?还想吐?”姜陆一找不到能把她放下的座椅,只能保持这令人难受的姿势,低头轻声问。

夏行行只点点头,头蹭着姜陆一胸口的位置,汗水浸湿了鬓角结成了一缕缕缠紧了的发丝,像沾湿水的毛笔,一下一下,无意撩拨。

黎语拿着衣服进来的时候,本想找店里的服务员帮忙一起给夏行行换衣服,奈何这家店居然是个和尚庙,愣是没有一个女生,看着面前这个一米七无自理能力的,再对比自己一米五二还是穿鞋的身高,她长叹了一口气。

姜陆一脱了鞋袜赤脚出来,傅嘉浪搬了一张不知道哪儿找来的长条凳摆在了员工更衣间门口,俩人就这么堵在门口守着,里头时不时传来黎语吃力的骂骂咧咧还有夏行行的哼哼唧唧。

茶馆老板知道了有人在自己店里中暑,立马去阁楼找药去了,捧出来一堆都还没开封的一股脑全塞给了姜陆一说,“药还是挺全的我这儿,你看看有什么能给你女朋友用的你就拿去,不要钱。”

姜陆一谢过老板,从一堆药品里找出了一瓶藿香正气丸还有一小瓶风油精,其余的又给人整整齐齐码好了还了回去。

刚准备往里面送药,夏行行自己推门走出来了,小脸儿还是煞白,穿着黎语的衣服裤子勾勒的全身线条极为明显,皱着眉头说,“这裤子也太短了,包不住屁股了都。”话一说完,抬眼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姜陆一和傅嘉浪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只一眼,就让她克服了生理上的不适,心理上难受了,夏行行抿着嘴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捂着胸口作恶心状,病人胡言乱语总归是合情合理的嘛。

少女露出纤长的腿柔弱站着,那些正当龄开始朝外肆意生长的弧度,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眼里,当然了,也落在了其他无意投来的视线里,他却有些生气地把人又往更衣间里赶了回去,把手里的药和刚打的水一并递过去,什么话都没留。

莫名其妙又被推进去的夏行行捧着一杯水和一掌心的黑药丸问门外的人,“姜陆一,这药非得在房里吃?“

门外的人闷哼一声。

“那你倒是放我出去啊,我又不吃药,神经病啊你。“黎语拍着门大吼。

门开了,门口站着的人不见了,姜陆一和傅嘉浪在座位边上的包里不知道找着什么。

散了热的夏行行觉得自己缓过来了,走到姜陆一边上说,“欸,找什么呢,我帮你啊?”

“找裤衩呢么。”傅嘉浪抬头举着自己的花裤衩说,“你刚才那叫中暑,中暑不得散热嘛,我俩看你们穿的都太……太紧了,不利于散热,我们带了睡裤,你们将就着换一换,不然一会儿下山还得中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在开玩笑,黎语捏着裤衩边疯狂摇头,“我不要。”

夏行行指指自己身上这件说,“我这够凉快的了,你别找了。”

“你不是说包不住嘛,我这条包的住。”姜陆一从书包里抽出一条浪花纹的浅色沙滩裤递了过去。

明明这话是自己先说出口的,但从他嘴里被复述一遍,夏行行莫名觉得羞耻心极重,扯过裤子拽着黎语就往更衣间走,今天看来是不换过不去这个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吐就能穿。

本来十分抗拒的黎语,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起换上了肥大的男士沙滩裤,傅嘉浪那条花色骚的可怕,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爱花枝招展的作风吧。

姜陆一的鞋袜都拿去吹了,几人躲在茶馆里又是一个多小时,茶馆老板说送他们下山,黎语还想着要去坐缆车。

“现在是两点,你们看看外头的太阳噢,坐缆车,不得闷死在里面啊。”茶馆老板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坚持要送他们几个下去,四个未成年如果在自己店里出点啥问题,那他的经商路基本上也就堵上了。

老板说的路和他们来时的不一样,走的虽然是小道,但都是树荫地,好几处连着都晒不到太阳,闷是闷了点,好歹不晒。

抄了几处近路,缩短了小一半的行程,看到园区门口的石像的时候,四人都已经累的不想张口说话了,只能朝老板点头致谢挥手告别,老板也倒是不介意,让他们赶紧回家休息去。

谁知道前脚踏出园区的门,后脚就见到了警车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的男人眼熟的很,四人一瞧,这不是载他们的司机师傅嘛。

“哎哟,你们下来了啊,下来就好下来就好嘛。”司机师傅一脑门的汗边擦边喘粗气说

夏行行指指警车小心地问,“这是……啥意思啊大叔?”

警车上下来的警察叔叔见他们四个好端端啥事没有的样子,扭头对那位司机师傅说,“哦哟老章,你看你,你又报错警了,人家几个娃娃不是好好的嘛,你非说人家有可能会寻短见,吓死人咯。”

司机师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哎呀,没事就好,报错了就报错了,好事好事嘛。”说罢招呼他们四个,“来吧来吧,下来了我就顺道送你们回去嘛。”

一头雾水的四人稀里糊涂地和警察叔叔说再见,又上了司机师傅的车,本来黎语还在发愁大下午的打不到车,谁知道司机师傅居然还亲自跑一趟。

路上,傅嘉浪实在没憋住,问道:“师傅。您这,不是头一回了吧,我见您和警察好像挺熟悉的样子。“

司机尴尬一笑说,“是,被你看出来了啊,小伙子眼力不错。“

这么一说,黎语也好奇了,问:“师傅,你咋就把我们当成那种想不开的啊,就因为我们大夏天跑来爬山?“

司机叹了一口说,“哎哟,你们别管叔叔我管闲事啊,实在是这几年这山上出了太多桩咯,死的多半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娃娃,一问家里头十个有九个是逼的学习压力太大,有一回我拉过两个小姑娘,临近高考了说要去爬山放松一下,我一开始没当回事嘛,后来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嘛,那两个小姑娘眼里神都没有么,两手空空就说上去爬山去,结果等我反应过来报警的时候嘛,她们已经跳了。”

“啊?那她们……”夏行行不敢把死说出来,停了停。

司机说:“我也是后来打听到说,两个女娃娃,活下来一个,刚好被树杈子挡住了,另外一个运道不好嘛,直接被底下的断木桩插穿了,从那次以后嘛,我每次载了学生我都要留个心眼的,也不是每次都报警的,实在是你们这大热天大中午的爬山太奇怪咯,反正没事就好嘛,我也就是图一个心安。”

听了司机大叔说的故事,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可能是觉得死去的人可惜,也可能是大叔的善良让人觉得难得,就这么一路看着越变越小的群山消失在车窗里,迷迷糊糊地头靠头睡成了一片,再醒来,已经是亮着路灯的街区,满眼过去都是迎客用的霓虹灯。

“你说,人要多绝望,才能放弃这么好看的世界。”靠在姜陆一的肩上,夏行行小声地问

“这个问题,只有离开的人才知道吧,至少他们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也曾经不舍得吧。”姜陆一说。

车停在了酒店楼下,夏国栋的车也停在那儿等了一阵了,黎语睡着了,傅嘉浪就负责把她背进了后座,自己则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给她靠着。

“书包给我吧。”姜陆一摘下夏行行身上的背包坐到了副驾驶。

三个人的后座,车子忽左忽右的拐弯,黎语的脑袋就一会儿歪到左一会儿歪到右边,大概是睡梦里都觉得脖子太酸了,干脆整个倒下睡,解放了夏行行的肩膀,封印住了傅嘉浪的双腿,这个姿势一直维持到到家才解封,以致于傅嘉浪上楼的腿都是哆嗦的。

他俩一下车,后座就宽敞极了,夏行行一个人叉着腿像条章鱼一样占据了所有的地盘,路上她把那位司机大叔误会他们的事儿给夏国栋说了一遍,想听听他作为家长的角度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本以为会得来一番教育意义的说辞,谁知道夏国栋极为轻松的回答了。

他说:“行行啊,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父母相爱才产生的结晶对吧,理论上来说,父母就是给予你们生命的人,但是你要知道的一点是,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独立开来的个体,只不过是因缘巧合你选择了你妈的肚子里来到这个世界,你能好好活着,是我和你妈作为父母唯一的诉求,但如果这个世界对你报以恶意或者让你产生结束的念头,我们一定会难过,但我们也一定会尊重你的每个决定,我会选择相信你去另一个时空绽放我们想看的美丽去了,只不过这一次你走了别的通道罢了,我们也早晚会再相见的。“

夏国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莫名觉得有些眼角发热的时候,住了嘴,想着会不会说的太伤感了才没声音了,结果透过后视镜看到夏行行已经头一歪睡过去了,笑着吸溜了一下鼻涕,方向盘一拐把孩子们带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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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播一句

爬山的过程不是最深刻的,疼痛是有延迟的。

次日清晨从极度深沉睡眠中醒来的人,会察觉到四肢的铅感,起初是麻,猛地一用劲想起身的时候,电流一般的酸爽蹿到了每一处关节和筋脉。

颤颤巍巍的站上体重仪的那一刻。

体重一斤没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