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1）
到了约定的日子，凌霄带着方守正准时来到信中约定的地点——九轮山，这山上原有一伙土匪，现已被黄天会收服，到达山寨大门前，沈超早已在此等候。
看到方守正，沈超稍显诧异：“凌兄，之前说好的，你一个人来。”
凌霄道：“这我知道，他不会跟我进入山寨。只是，之前有言在先，我来了，你们便将秦飞宇交还。”
沈超问道：“那又如何？”
凌霄答道：“若你们食言，我进入山寨后，便将我们围困在里边，我们如何走得脱？不如在这里将秦飞宇释放，由方兄弟把他带回去，我再跟你进去见钟帮主，如何？”
沈超冷笑一声：“若是你反悔，带着秦飞宇逃跑，又如何是好？”
凌霄笑了笑：“你连自己的速度都不相信了吗？有你在，我们如何能跑得脱！”
沈超想了想，答道：“既如此，容我去禀报帮主一声，请稍候片刻。”
沈超转身回山寨，不多时便带着秦飞宇出来。凌霄看到秦飞宇双手被绑在身后，身上倒没有明显的伤痕，心中稍安。只听沈超说道：“帮主同意了，请方兄弟带秦队长离开吧。”
沈超边说边解开秦飞宇的绑绳，秦飞宇刚才见到凌霄时，就无比激动，松绑后立即向凌霄扑了过去。
凌霄扶住秦飞宇，秦飞宇道：“凌大哥，你真的来了！山寨里……布置了很多人……”
凌霄明白秦飞宇对自己的担心，他神态轻松地说道：“没关系的，不必担心我。你有没有受伤？”
秦飞宇答道：“他们没对我怎样。他们是要对付你。”
秦飞宇的后半句，是压低声音说的。凌霄不以为意：“赶快跟方守正回总堂去，我不会有事。”
秦飞宇和方守正携手离开，秦飞宇不住地回头，眼中满是感动和担忧。
凌霄目送二人离开，才跟着沈超进了山寨。
沈超将凌霄引进山寨大厅，钟元和白虹早已等在那里，连忙起身迎接。凌霄看到，关锋跟在二人身边，见到自己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钟元请凌霄坐下，自己坐在凌霄对面，白虹向凌霄奉上一杯茶，随后坐到钟元旁边。沈超和关锋则向后退去，慢慢站到大厅的角落，隐没在阴影中。
凌霄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军师泡的茶，名不虚传。钟帮主，用如此手段，也要把我找来，究竟有何贵干？”
钟元笑了笑：“早就想与阁下见一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之前听说阁下做了天兴帮副帮主，还没来得及恭喜。天兴帮似乎就开始与我们为敌。不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凌霄淡淡答道：“能有什么误会，无非是看不惯那些土匪而已。”
钟元笑了笑：“难怪你们下那么大的本钱，也要干掉刘全”
凌霄“哼”了一声：“整件事情，都是你们设下的圈套。”
钟元答道：“为了见你，迫不得已。何况如果你们不是存心对付我，怎会中计呢？”
凌霄沉默片刻，说道：“想不到贺通与刘全情谊如此深厚，却能被你们说服，牺牲刘全以成就计策。”
白虹插嘴道：“谁说他俩情谊深厚？二人早已面和心不和，贺通巴不得除掉刘全独掌山寨，这条计说给他听，可是一拍即合呢。”
凌霄道：“原来如此。钟帮主，我有一事不明：江湖中之帮派，无论帮众多少，地盘多大，最终都是为求财。为何贵帮如此野心勃勃，要将这朝廷取而代之？”
钟元迟疑片刻，道：“既然有此一问，我便告诉你。你知道夜溟部队吗？”
凌霄摇了摇头。
钟元接着说道：“夜溟部队是一支专门从事突袭、暗杀、侦察的秘密部队，长期在边疆活动，是朝廷为了对付北羽族而建立。夜溟部队虽不足百人，却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便是最普通的士兵，也至少是其他军队百夫长的实力。而我，就是当年夜溟部队中的一名小队长。黑鹰，就是我的代号。
“大约七年前，北羽族犯边，这伙敌军本不难对付，可那昏君听信谗言，要显示自己的文治武功，偏偏要御驾亲征。这狗皇帝终日荒淫无道，哪里懂得战事，在他的愚蠢指挥下，边关数万守军被消灭，他自己也险些被擒，幸得我们保护，才脱出险境。而夜溟部队为了保护他，也死伤大半，幸存者皆被北羽族俘虏。
“边关将士英勇，在这昏君到达前线之前已经俘虏了几名北羽族的将官。北羽族就提出用俘虏的夜溟部队交换这些将官。可昏君为了自己的面子，不仅拒绝北羽族的提议，居然还完全否认夜溟部队的存在，说北羽族俘虏的根本不是朝廷官兵。
“于是，在拒绝了北羽族的招降后，我们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北羽族要处决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反抗，结果绝大多数惨遭杀害，逃出来的，不到十个人。”
“我们这些逃回来的人，本以为脱离了敌人的魔爪，可昏君为了保住秘密，竟对我们赶尽杀绝，最终只有我靠装死逃过一命，其余人被朝廷悉数灭口。
“从那以后，我下定决心，要宰了那狗皇帝，为兄弟们报仇。也是从那时起，我流浪江湖。在夜溟部队时，我不知道民间的生活，进入江湖之后，我终于看到世间苛捐杂税遍地，贪官污吏横行，百姓生活艰难困顿。原来，这朝廷早已病入膏肓，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杀个皇帝怎么够？只有将朝廷连根拔起，改朝换代，才能真正得到一个清平世界。
“只是可惜，那昏君已经死了。他那个继位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整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却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他野心勃勃，丝毫不愿让百姓休养生息，只想创下丰功伟绩，做千古一帝，对百姓的压榨竟比他父亲在位时更甚。如此朝廷，凭什么存于世上？”
钟元讲完，双眼看向凌霄：“你说，这朝廷，是不是该当灭亡？”
凌霄轻叹一口气：“不得人心，理应覆灭。”
听到对方认同自己的想法，钟元兴奋起来：“既然大家志同道合，便一切好说了。如果你们愿意加入，你和何帮主都担任副帮主一职，我们共同统率黄天会，之前天兴帮的部下仍归你们直接统领。将来倾覆这朝廷，大功告成之时，我将退隐，届时天下由你们掌管，如何？”
凌霄没有回答。钟元又说道：“如果其他人不愿意，你自己加入黄天会，也是好的。”
凌霄轻轻摇了摇头。
钟元问道：“凌兄有什么顾虑么？”
凌霄开口了：“只是有一事不明——这朝廷既然鱼肉百姓，你们为什么不去组织穷苦百姓反抗，却去收编欺压百姓的土匪？”
钟元答道：“百姓？他们都是老实巴交、逆来顺受的顺民，只要没到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有几个愿意反抗。这些年发生的民变，哪次不是官府给了点蝇头小利，就把他们收买了？土匪本就是戴罪之身，又是亡命之徒，用来对付官府，自然是好用。”
凌霄冷笑一声：“你是为了朝廷黑暗百姓受苦而造反，却拉拢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起事，收编欺压百姓的土匪作为助力。即便你能够成功，建立起这刺客帝国，那些只会欺压百姓、不知爱民如子的匪类当了官，百姓岂不是照样受苦？”
钟元道：“我收编土匪，就是想要把这些坑害百姓的势力收归麾下后，慢慢教化他们，待到成功之时，不仅有勤政爱民的好官，打家劫舍的土匪也没了，岂不两全其美？”
“不可能的！”凌霄几乎是喊了出来，“这些人不是你能够教化好的，哪怕现在他们迫于你的威势老老实实，可他们掌握权力之后一定会恢复贪婪本性，百姓受苦在所难免！”
钟元沉默良久，长叹一口气，道：“你我理念不同，看来无法共事了。如果你们停止对抗，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凌霄道：“之前沈堂主就曾拉拢我加入黄天会，那时我只想做个铁匠。但后来我却加入了天兴帮，你可知道为何？”
钟元答道：“想必何俊与你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凌霄说道：“我与何俊同门学艺，他是我师兄，但我并不是因此入帮。加入天兴帮，只是因为看到土匪残害百姓，黄天会却将这些败类收入门下，我才愿意帮师兄对抗你们！”
“所以”，凌霄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只要你们收编土匪，我便会与你们对抗到底。”
此时，白虹忍不住说道：“吾略施小计，便让你们损兵折将，你以为天兴帮能与我们对抗么？”
凌霄淡淡说道：“那就走着瞧吧。”
“只是，”白虹也冷笑一声，“你最近策划多起行动，在帮中威望大涨，早已有功高震主之势，加上这次我们点名请你一谈，何俊对你岂能不生猜忌？”
凌霄冷冷说道：“汝等竟有如此宵小之念！师兄与我情同手足、心意相同，我能一个人来，就是因为他对我有十足的信心，这岂是汝等雕虫小技所能离间？”
白虹“嘿嘿”干笑两声，似乎是缓解自己的尴尬，但他随后的话却让凌霄心头一惊：“既如此，你派去对付三槐山的人，就要自求多福了。”
凌霄满脸震惊，口中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在对着白虹说道：“我们明明查探过，三槐山没有加入黄天会。”
白虹回答了凌霄的疑问：“三槐山与黄天会无关，但黄天会可以引导村民找天兴帮援手。”
白虹看着震惊的凌霄，继续说道：“今天，三槐山就会下山踏平那村庄。”
凌霄强压心头的惊异，慢慢说道：“三槐山定下交粮的日子，是明天！”
白虹道：“只要派人假冒村民的名义，挑衅三槐山，金鹏自然会带人进攻村子。就算你们对付得了金鹏，还有我们的人黄雀在后。”
连续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心头冲击，凌霄心中交织着震惊、愤怒、担忧，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滚落。片刻之后，凌霄突然抬起头，放声大笑。
钟元和白虹疑惑之际，凌霄止住了笑，说道：“你们的计策确实精彩，可惜，低估了一个人。”
白虹说道：“是何俊么？”
凌霄道：“正是。我师兄无论智谋武功，皆在我之上，即便我不在，有他坐镇调度，也一定能及时援助，让弟兄们化险为夷。我对师兄有绝对的信任与信心！
“何况，为了绊住我，钟帮主、白军师，还有武功最高的关锋，速度最快的沈超都留在这里，加上‘郎中’石穆从不会去冲锋陷阵，十大杀手只余三人，岂能威胁到我们？”
话音未落，凌霄突然发现，之前隐没在阴影里的关锋和沈超的身影，似乎与本人不符，再仔细一看，二人竟早已换成了两名身形、打扮相似之人，本尊早已离开！
此时，钟元开口了：“要绊住你，何必要这许多人？军师没有低估何俊，更没有高估你！”
“何况，”白虹补充道：“当秦飞宇逃回去，告诉何俊你已经身陷重围，何俊会选择带人来救你，还是去援助三槐山呢？”
凌霄终于感受到，作为十大杀手中智谋最强者的白虹，究竟有多么可怕。在对方算无遗策的策划下，自己已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曾经身经百战，无数次陷入危险的境地，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人充斥着无力之感。这次，自己真的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