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莫学长生去,仙方误杀君!(1/1)

翌日清晨。

张九渊刚一出屋,便看到尤大海在院内来回踱步,似乎是非常焦急。

他走过去问道:“尤掌柜的,可是又遇见难题了?”

尤大海的脸上流露出愧疚之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先生,我也不瞒你,昨夜晋州城内的所有富商,都被州牧请去饮酒了。”

“那您尽管放心,我无一不是按照大炎律和税法行事。”

“咱可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业务!”尤大海脸上的肉甩的如同拨浪鼓,“只是……罢了,我就直说了,州衙找我要人,想让你去为他们劳务。”

张九渊心道一声可算来了,脸上却保持了惊讶之色:

“这……我可从未想过入衙门当一名吏目,将来还是要走科举正途的,无非是当下钱袋子紧俏,才不得已当了账房先生。”

尤大海对这几日张九渊的表现,满意自不必多言,人家也确确实实是为了尤记布行考虑。

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对了,还有尤持正,没事一天到晚胡乱吹嘘个什么劲儿。

这下好了,吹的人保不住了。

他压低声音说道:“小赵先生,民不与官斗,尤其是像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下贱之人,在那州牧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以势相逼,老夫确实无奈,不过还是提醒你,衙门那些事务不比我这个体商家,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可一旦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所以,出了我家之后,寻机会……。”

说完,他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逃跑的姿势,在袖中拿出来一张银票,放在张九渊的手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等答案。

张九渊看着尤大海肥滚滚的样子,觉得这两父子倒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可惜,今晚不能白嫖了。

他还是装出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来:“逃,这州牧若是通缉我,将来还如何走科举一途?唉……我多加小心便是。”

尤大海心头叹息,这年轻人,终究是少了一点魄力,凭他这副本事,只要逃的出去,这天下何处不能安身立命。

科举?

迂腐!

不会儿的功夫,张九渊在陪同下离开了尤记布行,走远之后,仿佛还听到了几声“赵老弟”的嘶嚎之声。

……

……

“吾含天地炁咒,毒杀鬼方咒……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咒神神自缚,咒鬼鬼自杀,咒祷祷自断,咒瘫瘫自决!急急如律令!”

晋州城北边界,一男子身着青衣道袍,手掌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正在与前方黑气环绕的凡人老者斗法。

那老者听到之后,浑身的黑气中,透露出一丝红光,自内向外散发着。

他的脸色无比痛苦,双手抱头,手指甲疯狂的在脸上摩挲,刮下了一道道脸皮,如同遭受到极大的诅咒。

“收!”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老者仿佛被钉在原地,后一秒他的脸上黑气消散,身后有一缕虚影在惨叫着逃跑,黑中透红,似乎极难摆脱这一份诅咒之力。

老者眼神恢复清明,同时又带有一丝的迷茫:“我……这是在哪?”

男人和善的问道:“善人,你可有未靖之愿?”

老者迷茫的眼神中浮现回忆,又有痛苦挣扎之色,随即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数年。

“我……想我家的丫头了,呜……”

他看向高大男人的身边的一素衣女子,泪花止不住的往下流,指着说道:“若她当年没有被拐走,也……也这么大了哟……”

苏红莲咬着嘴唇,心中实在不忍,握住老者的手安慰他,他慢慢的停止了哭泣。

高大男人为老者合上眼睛:“仙道难固,鬼道易邪。善人好走,莫要留恋人间。”

苏红莲抬头看去,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立于人群之中犹如一尊不可动摇的巨塔。

可他的面容略显消瘦,眉宇间的线条透露出疲惫之色,只是那份气质,刚毅如山,不可撼动。

她自从出了晋州城后,实在想不到茫茫天地,还能有何去处,毫无目的的走了两日。

一路上,她只有一个感触:

民生多艰。

一座厚厚的晋州城墙,阻拦开来的是两个世道。

城外的饿殍遍野,千里荒芜,所有的膏脂都输送到那座繁华的大城内。

可笑那城内,醉春楼夜夜座无虚席,一次宴请就是数千百姓一年的收成。

她开始把自己的长发盘起,用头上的宝钗换了碎银,用树枝代替插入头发中,那几两银子,能救活几人便是几人。

之后她便遇到了道士张寿,身后跟着一个长队的饥民,虽说同样吃不饱,但好歹活着。

令她惊讶的是,此人竟然是个修行人,丝毫不心疼自己的修为,凡是村落里有妖魔邪祟,他毫不手软,一并除之。

即使是有些乡间淫祀,皆惊惧而走。

他同样也用符,给百姓喝符水,与城内的那些仙人符相比,他的符水里,有着白白的米粒。

苏红莲觉得与那道士志向相同,便加入了这条漫长的队伍,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当下叹息一声说道:

“张道长,这一路走来,越是靠北的地界,就越是诡异,据我所知,那里面危险的紧,不如绕开。”

张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不道破她的消息是从何而来,摇摇头:“绕路的话余粮根本支撑不住,若再不能找到一处避难之地,这些人,都挺不过冬日。

红莲,知你是好意,你有得选,我有得选,他们,没得选。

贫道若是不往,说不得要平添像老者这样的数万冤魂。”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北行去,脚下的鞋子与身后的难民一样,几根草绳编织了一下,没有鞋面,脚背上的冻疮格外明显,脚面粗糙无比。

不知是行了几万里。

苏红莲追了上去:“敢问前辈,您出手的话是不用消耗灵气吗?那我是不是能学着画符,祛邪攘灾,治病救人。”

张寿和善的一笑:“姑娘,岂有无需消耗灵气的神通?你心地善良,有此想法是好事,可惜吾不能教与你。”

“那为何道长从未像其他人那样,珍惜灵气,以期长生登仙?”

张寿笑而不语,拿了一根手杖送给苏红莲:“前方路多艰,小心。”

夕阳西下,他的影子被逐渐拉长,当霞光洒在他脸上时,他放声大笑:

“莫学长生去,仙方误杀君!年少只恨道缘浅,如今唯恐道缘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