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藏书楼那晚,我看见了(1/1)
京都府收押待审的监牢里,孟昀示意狱卒打开铁锁。
曾经高傲嚣张的崔家姑娘此刻鬓发散乱,失了一贯的神气,蹲在了角落的草堆里。
看见心上人后,她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殿下,您终于回京了。您是来救我的么?”
孟昀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和缓,“为什么要在藏书楼纵火,害我二哥?”
“我没有要害二殿下!”崔樱头摇得像拨浪鼓,“二殿下颇受陛下皇后喜爱,又是您的同胞兄长,我怎么会想着害他。我们是眼看着二殿下离开了才……”
说到此处,她突然噤声。
“我们?”孟昀敏锐的捕捉到她的用词,“还有谁?”
崔樱张了张口,几乎就要说出那个名字。
可那日,顾清梦威胁自己的话回荡在耳边——
“认栽吧。崔家倒了以后,你对三殿下就毫无用处了,没人会帮你。”
“也不要想着把我拖下水,我父亲位列忠武祠,朝中、军中故旧众多。我轻轻动个手指,就能碾死你和你的族人。”
……
于是思量再三,崔樱瘫软在地上,“没有谁。还有我的侍女。我只是与沈昭昭不睦,一时意气才用了这样的昏招。”
孟昀捻动手中的菩提珠子,半晌后才说了一句,“若真如此,本殿找不到理由保你。”
崔樱仰头看向他,看了很久很久。
眼前的男子温柔如往昔,身姿挺拔,玉树玲琅。
可偏偏,自己从始至终都没走进他的心。
或许自诩胜利者的顾清梦……也没有。
她眸中的光熄灭了。
“我知道。”
崔樱说道。
没了崔氏,她跟他的缘分,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孟昀看向颓丧低头的姑娘,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果断转身离开,半句话也没留下。
出了监牢,他唤出影七。
“我离京的这些日子,一直让你盯着孟珩,可有收获?”
“回禀殿下,一开始二殿下不是在落仙院,就是在府中与美人做乐。而后白鹤堂开课,他缠上了沈家小姐,似乎是……有意于她。”
影七低头回话道。
“不稀奇。”
孟昀眯起双眼,舌尖顶了顶上颚,眼前又浮现那日她靶场射箭的瑰丽风姿。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样的姑娘,谁不动心?
“对了,主子,皇后娘娘那边递话过来,要您去朝鸾殿一趟。似乎是为了您的婚事。”
影七又补了一句。
“知道了。”孟昀摆摆手,“这就进宫吧。”
……
白鹤堂里,江寒衣看着眼前一脸可怜巴巴的姑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萧小姐,我是你的学官。师徒有伦,你可懂?”
“不懂。”
萧菡萏眨眨眼睛。
“我们不沾亲,不带故。我喜欢你,有何妨碍?你若真的介意,我马上就可以退学。”
江寒衣干净纯澈的双眼里划过惊讶,“退学?”
“是啊。你若是以师徒名义拒绝我,我就只能不念了呀。”
萧菡萏笑嘻嘻的,一点也没觉得退学有何可惜。
“……”
江寒衣遇见过很多姑娘,却仍旧孑然一身,自有他拒绝人的本事在。
可萧菡萏这样直白难缠的,他生平仅见。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快吃菜。你看这一大早上煨出来的鲫鱼豆腐汤,奶白奶白的,特别鲜美。”
萧菡萏一边说,一边舀了几勺到瓷碗里递给他。
瞧着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鱼汤,江寒衣失笑,“还是你喝吧。你瞧着更馋些。”
萧菡萏沮丧摇头,“母亲嫌我瘦不下来,只让我做,从不让我喝。所以你若不喝,这鱼汤也就浪费了,我会很伤心的。”
江寒衣一愣,不知怎的,他接了过来。
“咳咳,我尝尝罢。多谢。”
这是第一次,江寒衣松了口。萧菡萏见有了这么大的进展,笑颜如画。
“还有这个炒菜,你也尝尝。”
在萧菡萏的劝菜攻势下,江寒衣头一次觉得自己吃撑了。
而另一边,萧菡萏将碟子收进食盒,蹦蹦跳跳的离开。
“江学官,我明日还会来的~”
江寒衣仍旧是那副清淡模样,点了点头,可心头却像被羽毛挠了一下般,痒痒的,竟也升起对明日的期待。
顾清梦进门前,瞧见了哼着歌儿离去的萧菡萏。进来后,又看见嘴角挂着浅淡微笑的江寒衣,瞬间了悟了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亲昵的靠近江寒衣。
“舅舅,近日你都不怎么问我学业了。莫不是,当真被靖安侯府的小姐绊住了心神?”
一贯对外甥女格外怜惜的江寒衣却表情严肃,不回这话,只是定定的瞧她。
“怎…怎么了,舅舅,是梦儿做错了什么吗?”
顾清梦被瞧得心里直打鼓。
这几日江寒衣对自己颇为冷淡,他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么?
难道是江青竹的死……
不,不可能。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江寒衣给出了答案。
“藏书楼那晚,我看见了。”
顾清梦回过神,脸上满是错愕,“什么?”
“我看见是你怂恿崔樱放了那把火,也看见是你去而复返,把她慌张之下丢在草丛里的戒指放在了火场最显眼的角落。”
“你想一石二鸟,杀了沈昭昭,嫁祸崔樱。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两条人命。”
“人有所求很正常,可做人做事都得问心无愧。我教过你许多,可唯独没有教过你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去达成目的。”
江寒衣的声音平静,十分的平静,可他说出的话,在顾清梦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我……舅舅,我…”
“梦儿,你母亲若是看到你变成这样,会失望的。”
谁要管那死寡妇怎么想?
顾清梦心中腹诽,可却敏锐的揪住了亲情这点,开始大做文章。
她扑进江寒衣怀里,抽噎着认错。
“舅舅,梦儿知错了。我只是一时迷了心窍,行差踏错。”
“我知你端方正直,从不包庇他人。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认罚。娘去了,你和外祖就是我最亲的人,我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江寒衣看着眼前与自己妹妹三分肖似的面容,犹豫许久,终究软了心肠。
“崔樱入狱,是她咎由自取。此事……我不会再提。”
“只是,你需要向沈家小姐坦诚道歉,并且答应我永不再犯。否则,你便再没我这个舅舅了。”
顾清梦胡乱的抹去眼泪,狠狠点头。
“梦儿都听舅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