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亲娘的秘密（1/1）

响声停止，夏玉存看到还有一挂鞭，就要去继续点着，被老夏头拦住，“去，拿到东院里去放。”二婶子听了，一扭身，进了厨房。老夏头赶紧跟进去，问，“不去给那个老灶爷送点吃的？”

“人都成了你家的了，哪还有啥老灶爷！”总算是听到了二婶子的笑声。

老夏头依然出来，拉着儿子，提了鞭炮，走到东院，也就是吴大叔家的老宅子，正儿八经地放了鞭炮。老家规矩，说是过年过节放一下鞭炮，可以让那些脏东西，也就是狼虫虎豹牛鬼蛇神，害怕，不敢轻易到家里来捣乱。

完成了这件大事儿，夏玉存还是有点儿敬佩老爹的肚量，就说，“爹，到底小妹为啥不回来？”

“这个，”老夏头吭哧了半天，也不清楚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不好说，到了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夏玉存，然后独自回家去了。

天开始放亮，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鞭炮声明显比刚才密集多了，看来老夏家还是抢到了前头。夏玉存拨开已经揉皱了的纸条，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一看010开头，夏玉存瞬间明白这个电话号码的意思。看来自家老爹还是同样惦念这个非亲非故的女儿呀！

回家吃完饺子，夏玉存就说到街上转转，带了手机，直接奔着镇子上去了。只有这里，才有手机信号，梁家沟在山里头，根本就别想用手机通电话。

还没到镇子，他看着信号，虽然不满格，还是直接拨了那个纸条上的电话号码，也许是大年初一的缘故，只响了两声，就听到有人接听，“找谁？”

“这里有个叫吴小妹的？”

“啊，你说吴小妹呀，有。只是她人不在宿舍。”这么早就出去，会去哪儿呢？夏玉存就在想。

“她啥时候回来呀？”

“你这人说这话儿，我也不是她家长，我咋能知道呢？”

“她啥时候出去的？”

“我想想，应该是昨天，还是前天，这样吧，别啰嗦啦，看样子你打的是长途，怪浪费电话费的。你要是有事儿，就留个口信，等回来见到她，我让给你她打回去。”到底是京城人，说话真是啰嗦。

夏玉存报了自己的手机号，对方还惊讶一声，“行啊，吴小妹家里不穷呀，还有手机，咋说是大山沟里的人呢？”

白跑一趟，不过也不白跑，至少知道这个号码就是吴小妹宿舍的电话。他刚要往回走，手机响了，“夏玉存，你咋总是不开机呀？”丁香的声音。

“我回老家了，我们山沟里，你知道的，没有信号。”

“骗人，现在咋就有了？”

“还不是跟我妹打电话，我才跑到镇子上。”夏玉存无意中说错了话。

“啊，你妹重要，我就不重要？好了，没事儿啦！”女人就是这这样，你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她就生气了。

夏玉存觉得挺窝囊的，大年初一，这么早，接了一个丁香的电话，本来她在国外，可以说几句暖心窝子的话，互相道一句祝福，可惜，她生气了，她主动挂了。算了，谁让人家有理由有条件这么横呢！一气之下，夏玉存干脆把手机关机了。在回鼎州之前，再也不想开机了。

大年初一，过得还是挺惬意的，不光有好吃的，更重要的是小时候的玩伴们，也都回家来过年，这样大家碰面，天南海北，胡乱喷上半天，觉得相当快活。

到了初二，老规矩，出门闺女回家，对于老夏家，也就是夏妮要回娘家，当然那个胖小子也要跟着回来。一早，夏玉存就准备好了红包，现在他有钱了，准备给这个外甥一个大大的红包，让大姐大姐夫也高兴高兴。

等到十一点，他们三口人才进家门，老夏头不乐意，就唠叨说，“咋来的这么晚？玉存一直在家里等你们呢！”

“爹，你心里除了你儿子，还有谁呀？”到底是女儿，给老爹说话，不讲究方式。

“夏妮，咋跟咱爹说话呢？”姐夫走过来，赶紧解释，说，“爹，本来一大早都准备出门呢，结果村里不是有人想让给全家人录个像，作纪念，这不是就来迟了一点儿。”

“别光知道做生意，钱是永远赚不完的。”老夏头认死理，来晚了就是来晚了，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说归说，老夏头还是抱住自己的外孙子，在小家伙的脸上亲个不够，“姥爷，扎死人了！”的确，老夏头的胡茬子弄疼了孩子，人家挣着要下来。这时候，二婶子就笑呵呵地拿着红包出来，“来，叫一声姥姥，红包就是你的了！”

“我妈说了，你不是老娘！”孩子嘴里吐实话。本来和和睦睦的春节，因为一个红包，让二婶子一脸无趣。说心里不生气，那是假的，可是二婶子也是有脸的人，她太清楚了，为啥夏妮会这样教孩子，还不是那回她来家张口要借钱，结果被老夏头给堵了回去。先不说二婶子有没有钱，就是有，凭啥要借给她，作为女儿，谁都知道这钱借出去了，就永远是要不回来的。就因为这个老夏头生气了，直接把夏妮赶出了家门。

二婶子进屋去了，明显是生气了。

这些都被夏玉存看在眼里，他不清楚这里面有故事，他就觉得这老年婚姻还真是难。他从口袋里掏出红包，鼓囊囊的，到了小胖跟前，逗他说，“叫舅舅，给你红包。”

“舅舅！舅舅！”小胖也真是，叫一声也就算了，接连大声叫了很多遍，外甥亲这个舅舅，这也是天然的原因，谁让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基因呢。红包给了小胖，不到十分钟，就进了夏妮的口袋里。

没过多久，夏妮就拉住自己弟弟说，“你咋给孩子这么多钱？”说着，她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拿回去。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把这些钱攒起来，早点儿娶个媳妇回来，当姐的心里也就高兴了！”

“姐，你拿着，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小胖的。过完年，小胖不是该去幼儿园了，就算是我给他交的学费。”

“胡说，你这些钱，够他一年的学费了！”

“那就一年好了！”夏玉存不可能收回这些钱的，夏妮只能看着这个亲弟弟，心里就在想，是不是弟弟在外面发财了？

等到吃完饭，姐夫就提议要回去，说是很可能还会有生意，可是夏妮不想走，不光是好不容易见到弟弟，啥体己话都没说呢，光是忙了一整年了，每天都是围着那个破照相馆忙活，她早就烦透了。最终结果是姐夫骑摩托车带着小胖先回去了。

“姐，你这样姐夫会生气的？”夏玉存私下对姐姐说。

“不用，我就是不想回去。再说了，明天不是初三吗，我想跟你一起，给咱娘上坟烧纸去。”夏妮故意大声说，毫无疑问是让二婶子听的。

初三，对于梁家沟人来说，几乎是突然终止了过年的热闹，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去坟地里，给祖先烧纸磕头，也算是陪祖先过个年。老夏家也一样，一大早，老夏头，在女儿儿子的陪同下，到了祖坟。说是祖坟，其实只有夏玉存爷爷和老爷爷两代人的坟头，再往前，到底夏家是从哪里过来的，谁也说不清楚。作为长辈，老夏头带着儿女跪下给父母爷爷奶奶烧纸，接下来，就是跟夏玉存夏妮的亲娘磕头了。“爹，我娘的坟咋就隔了这么老远？”每一年好像夏玉存都问同一个问题，每一年老夏头都给他讲一遍原因。今年他高兴，有了二婶子，并且儿子现在也长出息了，他就多说了几句，“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还活着，等我死了，你们当家，把我和您娘的坟埋在一起。”

这样说，也是标准答案，家里谁都知道。可是今年特别，夏妮看看四周没人，就说，“爹，到底俺娘是因为啥死的？”

这个问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夏玉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娘年纪轻轻咋就会撒手人寰呢？

不问则已，这么一问，老夏头的额头立马出现了深深的皱纹。“这个，叫我咋说呢？”

“我听人家说，好像俺娘不是正常死亡，是真的吗？”夏妮还是真来劲，再次追问。

“按理说，我不能说，说了担心连累到你们。”老夏头考虑多时，还是说了，“你们下面其实还有小弟呢！”

“啊？”夏玉存和夏妮几乎是同时叫出声的。

“可惜呀，孩子出世不到一刻钟就没命了！”

“爹，到底是咋回事儿呀？”夏玉存本来没想弄清楚这件事儿，可是听到说下面还有个弟弟，也就觉得奇怪了，过去十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儿呀。

“你们想知道真相？”老夏头看着一双儿女，问。

两人同时点头。

“都是计划生育闹的。”说到这里，老夏头居然抽泣起来。人不伤心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处，老夏头五十多岁了，老泪纵横，让身旁的儿女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老爹心里该有多苦啊！